黯淡白日（五）（1 / 2）

这天的芙宁娜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通常是毫无逻辑且混乱的，就好比这个晚上芙宁娜梦见她变成了一滩水——变成水的她居然还开口说话了。

“麻烦你们把我收集起来，”她对纳西妲他们说：“然后把我浇在那维莱特的骨灰上。”

“没问题。”温迪一口答应，他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披风往芙宁娜身上一盖，柔软的布料把芙宁娜完全吸收，纳西妲小心地捧着她，或者说是捧着披风，下一秒他们来到了墓园。

芙宁娜突然问他们：“我怎么变成水了？”

回答她的是钟离：“你忘了吗？你把胎海水拮抗剂当枫达喝了。”

芙宁娜便不说话了，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下一秒影从胸口拔出一把刀，唰地一下把那维莱特的墓劈开，那维莱特从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跳出来，芙宁娜看见骨灰盒里装着一支画笔。

那维莱特向她走来，芙宁娜意识到她现在在梦里，并开始批判起这个跳脱的梦。

因为那维莱特并没有留下骨灰，胎海水拮抗剂也不会把她变成一滩水——胎海水本身才会，而且影不可能把刀从胸口拔出来。

太离谱了。她想，不过胎海水拮抗剂确实曾经差点要了小命。

每一种药剂的研发都需要试验者，好吧，说难听点就是实验品，胎海水拮抗剂的研究也不例外。但胎海水中毒的患者本身就够脆弱了，那些患者体内的胎海水会一点点溶解他们的内脏，器官，然后是血肉，骨骼，最后把人变成一摊真正的水。据说高浓度的胎海水可以直接把人溶解——仅限于人类，至于原理他们至今还在探索。

他们不能拿那些患者冒险，芙宁娜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身为半个行走的人形胎海水，如果她在使用拮抗剂后血液内胎海水相关成分降低，就说明他们的研究方向没有问题。在此基础上，他们还需要观察胎海水对拮抗剂反应的剧烈程度，不能病治好了人也没了。

但这样就等于是在拿芙宁娜的命来试错，纳西妲他们当然不可能同意。问题就出在这，胎海水这东西该死地只对人类起作用，他们没办法拿小白鼠来实验，拮抗剂的研发一度停滞，后来芙宁娜说她在某个星球上发现一种灵长类动物，对胎海水有反应，于是实验就这么推进下去。

直到芙宁娜出事的那天。

那天芙宁娜断联了十三个小时，实验数据每三小时上传一次，尘世的其他人都在外执行任务，纳西妲第一个发现不对，等到温迪驾驶星槎赶回实验室时，芙宁娜正安静地趴在桌上，身体冰冰凉凉。

这会他们才发现芙宁娜口中的那个灵长类实验品居然就是她本人，她带回来的那只完全就是个幌子。芙宁娜确实是位绝佳的演员，她不仅骗过了专业人士纳西妲，还能在体内的胎海水成分和拮抗剂打架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进行一系列日常工作，让人半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之后的事芙宁娜理所当然的没有记忆，毕竟那个时候她在和阎王爷亲切会晤。温迪告诉她她被推进了急救室，并且三进三出，生命体征在死亡线上来回蹦迪，心电图大起大落落落，最后一降到底成了一条平滑的直线。纳西妲哭得抽抽噎噎，但终究人死不能复生，钟离本来已经联系好人准备给她下葬，结果停灵的那一天芙宁娜来了个仰卧起坐。

好吧，这样说有点夸张了，其实芙宁娜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睫，当时是影在守灵，她观察力向来敏锐，当即就又把芙宁娜塞进了抢救室。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事后纳西妲这样对芙宁娜感慨，他们给她接上各种仪器，紧张又惊讶地看着芙宁娜的各项生理数值回温并趋于正常——称之为复活也不为过。一天后芙宁娜睁开了眼，身体自然还是虚弱的，以至于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病床上躺着，饮食也被严格限制，连块小蛋糕都吃不上。

生死关头走一遭，芙宁娜好像想通了许多，过往尘封在大脑深处蒙上纱，她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向前看了。

“给我开张死亡证明吧。”她向陪床的钟离请求道：“我想换个身份，就当是……开始新的生活。”

从此“芙宁娜”这个身份的生活轨迹便正式中断，芙宁娜在那维莱特的墓旁给自己挑了块地，立好墓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枫丹庭。

顺带一提，在这次事故之后，纳西妲便禁止芙宁娜再接手实验，并很生气地表示在这方面上芙宁娜的信用度已经清零。

对此芙宁娜只能讪讪一笑，再三承诺自己不会再犯。

不过她的冒险也得到了回报，不久后更加温和有效的拮抗剂问世，胎海水中毒的患者们看到了希望。

芙宁娜睁开眼，天色似乎还很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一夜之间整个世界仿佛都潮湿起来，这种情况通常被称为“回南天”。

那维莱特躺在她身边，呼吸匀称，体温从相贴的皮肤处源源不断地传来，芙宁娜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下床时不小心压到那维莱特的头发，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按着脖子抵在了床上。

“那维莱特，是我。”芙宁娜呼吸一滞，说：“疼，快放开。”

那维莱特